卜绿

生命的喜悦本就无需理解,通达它的道路与人生无异。

【离达】往事烟

本文由米哈游著名演员钟离先生与达达利亚先生共同演绎,本人承诺,在本文中无任何人员伤亡

关于本文:第三人称视角

OOC预警

我流璃月民国pa


 



请坐。

男人抬手,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他遣散了所有保镖,连想要劝诫他的管家也被一并请出门。我搓了搓衣角,还是握紧包链向前一步,站在了他面前。

“摩拉克斯先生,”我的声音抖得像筛子,因为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本身就代表了这座庞大的帝国,他是万千齿轮的中心,是璃月的心脏,“我受一位先生之托,要将这封信交给您。”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并不冰冷,但我的肩像是承受不住那样的重量开始发抖,牙齿碰撞出清脆的声音,这实在失态,可我无法控制自己。

男人从我手中接过了信,他的手被黑色手套包裹,极其轻薄的材质将骨节衬托得越发鲜明,宛如少女匀婷有致的双腿。他看了看信封,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达达利亚。”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四年前,我在新月报社成为了一名记者,父母虽然反对,可耐不住我软磨硬泡,祖母又是宽厚开明的人,在她的支持下,我剪了齐耳短发,戴着自己的相机,成为了记者。

那时的世界局势危险如海上阴郁的天气,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强者,但凡露出一点破绽的人都会被下面窥伺着的人撕碎,更弱者则捡拾残羹剩饭,慢慢积蓄力量。璃月是世界的中心,野心家聚集于此,而摩拉克斯便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位。

他的功绩不必细数,单是提起他的名字,便能令嚣张的权贵收敛姿态,惶恐称臣。我接到报社的任务,叫我去采访这位明面上的企业家,实际上的帝王。

现在想来,那时我人微言轻,又是女子,留洋的经历和学历对报社其他人而言都不过是一纸空文。主任将背景报告丢在我桌上时的轻蔑神色和躲在报纸背后发颤的笑声,本身就是一种排斥。

然而母亲自我小时便告诉我,若是有人看不起自己,便要迎难而上,将那目光击碎。

于是,我独自一人拿着报社开具的介绍信,打算去敲摩拉克斯的门。

璃月街头人流如织,为护着相机,我的手臂被人连撞好几下,更有几只看不清的手从身后划过,贴着我新做的旗袍,留下锈黄色的痕迹。我毛骨悚然,直直往前挤,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撞在我身上,呜呜地哭出了声。

那是个七八岁的异国孩子,橘发蓝眼,被泪水糊住的脸颊上隐约看得见几颗棕色的雀斑。新做的鹅黄色裙子上牡丹样式的绣花也沾上了鼻涕,我叹气,伸手把孩子扶起来:“小朋友,有没有摔伤?”

他又抽泣几声,在我的安抚下慢慢平复,我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路边,拿手绢擦掉他脸上脏污,孩子雪白的肌肤软如面团,我没忍住捏了一把。

“姐姐,”孩子擦擦眼角新冒出来的眼泪,“我找不到我哥哥了。”

果然是和家人走失的孩子,报纸上时常有报道走失儿童的新闻,来刊登的父母大多神色憔悴,失魂落魄。我说:“能不能告诉姐姐,哥哥是在哪里不见的呀?”

他抬手指了指远处的高楼,钟楼矗立在海滩边,白鸽环绕钟声盘旋。那里的确是旅客最爱去的地方。



 

孩子名叫托克,从遥远的至冬国来,他似乎不太适应璃月过于温暖的气候,走着走着发起低烧。我把他抱在怀里,孩子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弯,像是一簇微微跳动的火焰。

“哥哥叫达达利亚,”他趴在我怀里,迷迷糊糊地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哥哥哦。”

我啼笑皆非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孩子马上闭上眼睛,不再做声。也不知托克家庭环境该是如何,才能养出这样一个对陌生人毫无戒备心的孩子,这份信任值得珍惜,但在当前的璃月,却会害死他。

我走了约莫十分钟,听见街边有人在争吵,有人操着一口并不正宗的璃月话在吵架。我转头,看见一个异国男子正站在马路牙子边和巡警对吵。他口音偏重,我只听清几句“弟弟”“走失”,心下起疑,往对方的方向走了几步。

巡警满脸不耐烦,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嘴上皱巴巴的烟卷:“我跟你说了,小孩儿走丢了不归我们管,你有时间还不如自己去找,说不定这段时间里,他早就被人贩子卖掉喽。”

眼见男子攥紧了拳头,就要往对方脸上招呼,我连忙摇醒托克,顺带喊道:“达达利亚!”

男子转身,脸上愤怒瞬间转为欣喜,他不顾巡警的嘲讽,飞奔过来,直接从我怀里抱走了孩子:“托克!”

趁他检查托克身体状况时,我才有空打量他。和托克相同的、属于至冬人的橘发蓝眼,但眼前男子的五官凌厉,无一处多余,脸庞轮廓柔和流畅,那双蓝眼亦如项链上的蓝宝石般透彻明亮。总而言之,是个漂亮到锐利的至冬人。

他关心完弟弟的状况,才带着歉意朝我笑了笑:“抱歉,我实在是太着急了。”

“没关系,”我笑道,“与亲人的谈话自然是最重要的。”

他才舒展眉头,露出自我看见他以来最轻松的表情:“小姐,真是多谢你,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请求你到我家做客。”

钟楼时针分针重叠指向最上端,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随着他穿行在人群中,路途上,达达利亚介绍了他的来历。原来,他原是来璃月旅游的,但旅行过程里遇上了一位心上人,二人陷入热恋不愿分离,他便留在了璃月。

他领我推开铁制大门,左耳上的耳坠摇晃闪烁:“我和他,都是男性。”

虽说如今恋爱已不拘男女之别,但社会上总是有鄙夷和嘲弄的言论,对异乡人来说,这份愿意打破世俗拘束的勇气实在珍贵。我逐渐好奇起他的这位心上人。

“钟离,”他扯开嗓子喊,“我忘带钥匙了!”

门内响起男人低沉的回应声,脚步声从门的另一边响起,渐渐接近,消失,门把手吱吱呀呀地转动,最终推开它的是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我抬眼,对上一双棕色的眼睛。

“来客人了?”钟离对我笑,“请进。”

我恍然跟着达达利亚进了屋子,一天遇见两位长相出众到令人窒息的人,竟不知是福是祸。达达利亚摘了手套,将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放进洗手台上的小盒子里,他哄着托克把手洗干净,带着孩子去里屋休息。

钟离在我面前放下一杯茶:“请。”

“谢谢。”我捧起杯子,茶水的温度正适宜,我从早晨起来便没吃过任何东西,此时口干舌燥,也顾不得礼仪,将茶水一饮而尽。

钟离等在旁边,又添半杯水:“不着急,还有。”

我又连喝了三杯水,终于缓过劲。钟离见我真喝不下了,才放下水壶,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我轻咳一声,打算找个话题:“钟先生和达达利亚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他笑了一声:“一年前,失忆的我被他捡到了。”

“失忆?”我惊讶道,“但钟先生看起来并不像失忆的人。”

我虽刚刚加入报社,独自谋生,但母亲是医生,在她身边待久了,我也见过不少失忆的人。他们大多形容憔悴,面色枯黄,衣着脏乱。失去记忆的惶恐夺走了他们保持人的自尊,他们痛苦着挣扎,却不知该向谁求助,所有人的言辞都会是虚假的,所谓的亲人或许也是假的,他们在日渐怀疑中逐渐失去生活的意识,沦为行尸走肉。

“叫我钟离就好,达达利亚那边也是,”他温和道,“我是从山里小路上被他摇醒的,那天下着小雨,他是去登山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那里。他远远地看见了人影,走过来察看,他说他看见我后脑勺的血流了满地,他打了电话叫了救援,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抱着我的脑袋跪在地上喊。”

他的表情越发柔和:“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喊得是“快醒醒,别睡了,你这么好看的人死掉我会很遗憾的。”。”

明明是自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倒像是在陈述一条数学公式般自然。

达达利亚端了只小杯子走出来:“托克睡了,不用给他留饭了。”

钟离起身同他交换一个亲吻,毫不避讳我还在场。他们又亲昵地说了会悄悄话,达达利亚才对我说:“小姐,现在开饭啦。”

 


吃过饭,达达利亚送我出门,说改日再聚,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将联系方式留给他。

采访摩拉克斯的任务我并未完成,因为那一日我再回到那扇大门前时,府邸里发生了枪战。子弹四处飞溅,我却只看见了身后逃窜的人群,以及从街道尽头驶来的坦克。领头的少年看也不看人群,直接命令身后的队伍破门而入。

他说:“绞杀叛贼。”

火焰从漆黑的枪口喷射而出,在人们的血肉上开出殷红的花朵。这就是权力的倾轧,毫不留情的杀戮,不问缘由的屠杀是为了剿灭零点零一的可能性,但随着微不足道的可能性而一同湮灭的,是一个家庭几乎笃定的幸福未来。

我茫然失措,不知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醒来时,母亲正在病床前担忧地看着我,我看着她,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

“好孩子,”她握紧了我的手,泪流满面,“醒了就好。”

醒来后两三日,我渐渐恢复,终能勉强下床行走,偶然从报纸上得知,原来摩拉克斯遭人谋害,刚刚养好身体,夺回权力。那一日,我正巧赶上他下令平定叛贼,无端被卷入斗争。意识混沌时,我竟然还记得拖着我那被弹片炸伤,血肉模糊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进门时母亲惊呼,但还是保持医生的镇定替我消毒,父亲面色铁青,带着部下去了报社。枪拍在桌子上的时候,主任直接跪地不起,裤子腥臊难闻,父亲对着古董花瓶连开几枪,子弹擦着主任耳朵过去,风声如雷。

待我某日从睡梦中醒来,等待我的便是床头柜上的两封信件。

一封提拔我做副编,一封告诉我带薪休假可持续半年。

我当时打定主意不靠家里关系,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沾了父亲的光。家里的杜姐扶着我一口一口地喝汤,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达达利亚在外面喊:“小姐,在吗?!”

杜姐将手按在背后的枪上,我用眼神按住她的动作,叫她去开门。

他似乎瘦了,憔悴了,唯独那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像星星似的。杜姐搬来凳子,他在我病床边坐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算来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月,留给他的又是家里的联系方式,不知这一个月他是否联系过我,我有些愧疚,“托克怎么样了?”

提起弟弟,他的神色要高兴一点:“托克已经回至冬了,先前他就是来探望我的。”

“那就好。”

达达利亚看上去心神不宁,杜姐沏了一杯茶,他礼貌接过,端起茶杯就要喝,结果被烫的龇牙咧嘴。

“钟离呢?”我问,“他怎么不在?”

我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戳破了膨胀的热气球,达达利亚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悲伤表情。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小姐,”他说,“先生失踪了。”

 


一个大活人是不会轻易失踪的,特别是一个年轻貌美,温文尔雅的年轻男人。

据达达利亚的说法,他某天出门买菜,回家时屋子便是空的,开始他以为钟离有事外出,或是单纯散步,便没有在意,谁知从上午等到日落,却依旧不见爱人归来。他有些着急,打算出门寻找,却在跨出门槛的一瞬间踩到了对方的戒指。

银色的纤细戒指,内圈写着自己的名字:达达利亚。

钟离绝不会丢下这枚戒指,他了解对方的为人,深知钟离也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开玩笑。他直觉有事发生,去问邻居,得到的却都是些“不知道”的答案。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老太对他说:“他回家啦。”

他烦躁地揉搓着自己的头发:“我和钟离认识一年,他从未提起自己的家,连钟离这个名字都是他翻书给自己取的。结果现在人丢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找。”

他皱紧眉,衣领沾着油渍,头发也乱糟糟的。我轻声安慰几句,叫杜姐去报社发个寻人启事。杜姐拿着我的印章走了,达达利亚也不愿多等,起身告别,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却觉得这一别竟是永远。

果然,从那日后,我再也没见过达达利亚。或许橘发的异乡人本就是漂流到璃月的一只蝴蝶,它环绕盛放的琉璃百合翩翩起舞,又在花朵枯萎后离去。寻人启事登了一个月仍未见消息,又有新的孩子走失的消息急于刊登,主任惶恐地请示能否撤下寻找钟离的那版,我见门外夫妇面色枯黄,只得点头同意。

新报送出时,璃月下起了雨。

 


四年后,我成为了新月报社的主编,父亲再没插手我的工作,但少了偏见后的敬畏为我铺平了前路。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与正义竟是由武力捍卫,令我唏嘘不已。

这日我正在审稿,有人送来一封邀请函,牛皮纸的封面,火漆上印着龙形家纹,我拿着信封,隐约闻到了琉璃百合的香气。

送信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性,高跟鞋锋利如刀,旗袍上的银杏像要突破那层金线,直直蔓延到我面前,她眼角朱红的眼影色泽柔媚,却带着人不敢直视的锐气。

“摩拉克斯邀请您三日后前往宅邸一聚,请勿失约。”

华贵的扇面挡住嘴唇,女人贵气十足的声音从扇面后传来,并不让人厌烦。

自四年前那场意外的枪战后,摩拉克斯一扫之前按兵不动的态势,以激流之势扫尽一切拦住前面的敌人,璃月局势变化瞬息万变,我不过在医院住了一月半,回家时父亲却已改了官职,归于摩拉克斯手下。

父亲很欣赏他,对于这次归顺并无异议,倒不如说他高兴得很,开了二十年前珍藏的美酒庆祝。母亲劝他少饮酒,他却醉醺醺地吻了吻她的嘴角,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劝诫。

他确实高兴。

拆开信封,信纸抬头写的是“致新月报社主编”,这是一场明面上的官方交流,并非上司和下属,而是摩拉克斯和新月报社主编。我收了信,起身:“多谢凝光小姐告知,先前得了一份龙须酥,您要是不嫌弃,就送您了。”

传闻摩拉克斯手下的天权小姐热爱收藏,家中珍宝数不胜数,我家能收来的宝贝怎能入了她的法眼。倒不如投机取巧,送点家常东西。

“龙须酥是我祖母亲手做的,她老人家手艺还算不错,”我说,“请凝光小姐收下。”

凝光摇扇轻笑,听不出情绪。她看我片刻,放下扇子:“那就多谢了。”

提着龙须酥离开前,她又回头打量我一眼:“主编倒是通透,那我便送你句话吧。”

我走到她身边,霓裳花浓郁的香气拂过鼻尖,我呼吸一滞,对方的声音灌入耳朵:“小姐,不要试图隐瞒,也不要妄图对抗“摩拉克斯”。”

我来不及细想,对方便带着侍从上了门口的轿车离开了。发动机声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我思索着这句话,直到夜色包裹整个璃月。

 


两日后,我乘家里轿车去街上挑选礼品。拒绝司机护送的请求后,我独自一人走上街,四处闲逛。坐上副编的位置,昔日自由的年岁已经离我远去,工作里遇上的恶意,早就剥夺了我早年的天真。能像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的日子,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次数了。

我去了烟酒商店,挑了一瓶红酒,正在付账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头,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蓝色眼睛。

“达达利亚!”我惊讶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他竖起手指抵住嘴唇,笑说,“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吧。”

我这才注意到有好奇的顾客正往这边看,但更引起我注意的是他领子上的徽章,四瓣的造型只属于一个组织。正巧附近有条河,将红酒交给司机后,我们两人便沿着河岸一边散步一边说话。

“回到至冬后,我依旧在找钟离,但无论哪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再无踪迹,”他无奈地笑了笑,“我便猜想,或许他的信息被某个组织拦截封存,为了得到消息,我加入了愚人众。”

他将四瓣造型的徽章翻到反面给我看,银色材质的表面刻上了他的名字。

“以前我以为自己的名字只会出现在结婚戒指上,没想到。”

他颇为无奈地笑了声。

“那,你有追查到消息吗?”我问。

“只有一条消息,”他竖起食指,比了个一,“但线索到摩拉克斯那里就断了,因此,我向女皇申请了调令。”

“凭借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进入摩拉克斯的府邸,以执行公务为掩饰而调查失踪的恋人,并不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小姐,”他十指交叉,趴在大理石栏杆上,夕阳染红了他的头发,连那双海一样的眼睛都被泼上了血色,“我只是,无法释怀。”

我只是他们爱情的一个见证者,甚至我只窥见了这段关系的一小段片段,但识人千面的阅历仍叫我坚信,钟离绝非背信弃义之人。他亲吻达达利亚时闭上了眼睛,眼角笑意明朗。

司机按了喇叭,到吃饭的时间了,我邀他到我家去吃晚饭,可达达利亚摆了摆手,说如今自己身份不清白,去了只会给我和我的家人招惹麻烦。他目送我离去,即便车辆驶出视线之外,我却觉得他依旧站在那里挥手,直至暮色四合,周身无光。

 


终是到了拜访摩拉克斯的日子。

璃月实质上的君王,万人之上的神明,我紧张不已,丈夫握着我的手叫我宽心。我们两人的戒指交叠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我稍微安心,在他侧脸轻轻一吻,打开车门。

门口的侍女立马迎了上来:“小姐里面请。”

红酒等礼品早有人取走,我跟随侍女的脚步前行。这座宅邸是鲜明的璃月风格,大门看上去不算气势宏伟,可走过前庭,绕过花与树,忽觉眼前豁然开朗,湖泊中有锦鲤闲游,假山上生着奇花异草。

我一边惊叹于眼前风景,一边渐渐忘却了本来的紧张。

侍女将我领到待客室等候,热茶早就准备好了,侍女让我稍等片刻,便留下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手边烛火跳跃不定,我喝完茶水也没等到侍女再来,在不耐烦情绪的驱使下,我推开大门,想出门透气,却被一人的黑影完全笼罩。

“达达利亚?”我惊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怎么在这?还有,你肩膀上的是。。。”

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我推回屋子里,他自己也跟着挤了进来。门一关上,血腥味铺天盖地涌来,他捂住左肩伤口,面色苍白,扶着座椅坐下。

枪伤。毫无疑问的枪伤,子弹贯穿肩膀,笔直地穿过他的身体,留下一道干净的伤口。达达利亚扯断自己的围巾,草率地将伤口包裹起来,冬日风冷,血凝固得极快。

然而他没有继续处理伤口,而是开口问我:“小姐,你有带纸笔吗?”

记者随身携带本子已是习惯,我从珍珠小包里拿出纸笔递给他,他朝我抱歉一笑,趴在桌子上开始写东西。

似乎是写给什么人的信,只是我看不清他写的抬头,我默默转身,留给他写信的空间。

他写的很快,两三分钟便已写完。他将信纸草草折叠,又递给了我:“小姐,帮我个忙吧。”

走廊传来脚步声,他明显着急起来,我接过信,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把这封信交给摩拉克斯。”

我还没回答,他的身影却已消失在后窗处,窗子刚刚合上,侍女推门而入:“小姐,主人请你过去。”

我把信纸塞进小包,跟着她走。

不知是否为安全考量,这段路设计得格外复杂,纵使我特意去记,也不由得昏了头脑。侍女带我转过最后一道弯,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路上见过的最大的屋子。门的两边各站一名侍卫,侍女弯腰退下,侍卫上前检查过我的小包,看见信纸没说什么,往旁边一站,放行。

我站上台阶,木门缓缓向内打开。

只见厅堂深处坐着一名男子,整个人几乎消失在黑暗里,似乎房屋设计者有意将他所坐的位子罩进黑暗中,可衣服上金线绣纹吸收了外界的光线,在墨色里点出一片龙形光亮。

我紧张不已,攥紧了包链,走进了屋子。

 请坐。

男人抬手,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他遣散了所有保镖,连想要劝诫他的管家也被一并请出门。我搓了搓衣角,还是握紧包链向前一步,站在了他面前。

“摩拉克斯先生,”我的声音抖得像筛子,因为站在我面前的男人本身就代表了这座庞大的帝国,他是万千齿轮的中心,是璃月的心脏,“我受一位先生之托,要将这封信交给您。”

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并不冰冷,但我的肩像是承受不住那样的重量开始发抖,牙齿碰撞出清脆的声音,这实在失态,可我无法控制自己。

男人从我手中接过了信,他的手被黑色手套包裹,极其轻薄的材质将骨节衬托得越发鲜明,宛如少女匀婷有致的双腿。他看了看信封,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达达利亚。”

“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声音有些耳熟。

我抬头,想要看清他的脸,可对方的脸依旧笼罩在黑暗里,只留下一个供人猜想的影子。猜疑一旦浮上心头,便迅速膨胀,不可抑制。记忆里温文尔雅的男人朝我微笑,我便情不自禁地将那张笑脸投在黑影的身上。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形成,那是狂妄的理智宣泄的巅峰时刻,我正是那只火中取栗的猴子,我将零星的线索拼凑出世界上最荒诞的结果,一边希冀它是真的,一边祈求它是假的。

“他是我的,”口齿干涩,我的声音是嘶哑的,“朋友。”

摩拉克斯展开信,开始读起信上的内容,达达利亚写时很快,我猜测大约只有两三句话。饥饿他读起来却很慢,我几乎产生他在将信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刻进脑子里的错觉。周围只有钟表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和手指摩擦信纸的声音,我绷紧了身子,竭力保持最后的尊严,不至于在对方面前落了下风。

“小姐,”摩拉克斯说,“他人在何处?”

我还未回答,身后走来一人,高跟鞋如刀鸣般清脆悦耳。天权星捏着上次见过的折扇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我,脸上微笑分毫不变,又走上前,站到摩拉克斯的身边:“帝君大人又不点灯?”

“眼疾尚未痊愈,”他说,“不过你既然来了,那便点上吧。”

侍女擦亮火柴,点燃了两根蜡烛,橘色灯光柔和地驱散黑暗,我抬头望向神座,对上一双毫无情绪的棕色眼睛。

视线像荆棘一般缠绕在我的身上,我却觉得这双眼睛本能看得出温柔和爱意。

两端屏风后闪出几道人影,子弹上膛的声音同时响起,整齐划一。摩拉克斯走下台阶,走到我的面前,那张脸越是靠近,我越是惶恐,我竭力不将眼前的人与钟离联系在一起,但事与愿违。

“小姐,”声音如猛兽进食前的低吼声般危险,“他现在何处?”

我的视线逃开他,不知往何处看,慌忙逃窜时无意中碰上一道视线,凝光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可眼角扬起,分明在笑。那日她离开我办公室时的话尚且留在心头,我心神一震,忽然明白此次邀约的真实意图。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摩拉克斯先生,您知道钟离这个名字吗?”

回答我的,是一张毫无波澜的脸,仿佛我提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不重要,”凝光说,“小姐,我提醒过你的,不要隐瞒,也不要试图对抗帝君。”

她在好意提醒我,看在一份不起眼的龙须酥的份上。

我忽然觉得世界遥远又荒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权星出手相助,异乡的旅客被爱情绊住脚步,而一个随手从书中翻来的名字成了囚住达达利亚的牢笼。

那日我遇上的斗争或许并非摩拉克斯的本意,而是寻得他消息的衷心部下为他的归来提前铺路。钟离和摩拉克斯不能共存,璃月七星需要的是一个君王,而不是会做饭沏茶接吻的钟离先生。他们抹去了钟离的存在,连这具躯体都无法证明他曾存在过,唯有记忆永存。

“您爱他吗?”我问,“您愿意为了他去死吗?”

没有回答,摩拉克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却从那冰冷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抬手示意,数支枪口齐刷刷地抬起,或许对准了我的心脏,或许对准了我的脑袋,这一招在过去有用,对其他人有用,对我却未必。

旧时王谢堂前燕,今年循春而来,却未必还能寻得筑巢的地方。

我有些遗憾,今年新腌的小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尝一尝咸淡。

“我不知道。”

枪响之前,我这样回答了他的问题。


 

十一

我是被凝光的下属抬出去的,据丈夫说,他不放心我,在外面等着,结果等来的是一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我。

像四年前一样,我在医院里醒来,天花板过了四年毫无变化,唯独父亲母亲的鬓角添了白色。他们沉默不语,也没人安慰我,我的嗓子似乎被烈火烧过,皲裂发疼,近乎撕裂。我伸手想够柜子上的水杯,但我根本抬不起手。

“我来吧。”

有人推开门,替我端来水杯。来人扶着我的后脑勺,喂我喝下水,我抬头,看见一张疲惫的脸。

达达利亚。

他勉强地笑了笑,我这才发现他的领子上没再别愚人众的徽章,青年瘦削的身体被一袭黑色长袍全部包裹,若不是那头橘发为他增添身上的亮色,单看他苍白的脸色,我几乎要以为站在我面前是一副黑白相片,而非真人。

他脖子上的红色痕迹引起我的注意,我凑近想要细看,可他察觉到我的视线,有意抬手整理衣服,将痕迹遮住。

“小姐,”他说,“礼品我已经交给下属,其中有不少补品,记得吃。”

你怎么回来了?我想要问他,他看懂了我的视线,却只是笑着摇头。

“再见。”

他低声对我说,随后转身走出大门,我挣扎着爬起来,看见门口等候他的是摩拉克斯手下的士兵。

仪器轰然作响,我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病房瞬间涌入一大批人,围在我的病床边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视野逐渐模糊,仿佛眼球上笼罩一片波光嶙峋的海面,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单薄,最后消失于无。


 

十二

达达利亚走到车前,管家打开车门,车厢里的黑暗流动着要将他吞没。摩拉克斯转头对他说:“结束了。”

他默不作声,解开外袍扔到后座,于是脖子上的红印显出更多,密密麻麻地延伸到衣领更下的地方,甚至肌肤下都浮现出青紫色的指印。

“我听说璃月人最守信用,”达达利亚冷声道,“我已经同意你的要求,而你也该信守承诺,不再干扰我身边人的生活。”

摩拉克斯笑道:“当然。”

达达利亚盯着那张脸,他记得这张脸,他的血液里都流淌着执念,每一刻他都在渴求眼前人的拥抱。但恋人应当名为钟离,而非摩拉克斯。

失忆的恋人,璃月的君王。

造化弄人。

“钟离还会回来吗?”

“这就要看你能不能教会我“爱”了,”摩拉克斯说,“等到那一天,我会放你走的。”

车厢重新陷入沉默,车子平稳驶入摩拉克斯的府邸,高墙矗立,四方而合,达达利亚被摩拉克斯牵着手带下车。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怎么?”摩拉克斯问,“不喜欢?”

“没有,”达达利亚说,“我只是觉得,现在是个好时候。”

“你不是要我教你什么是爱吗?我现在就教给你!”

转身拔枪,枪身漆黑发亮,保养得极好,子弹上膛,沉甸甸的,叫人安心。枪口对准摩拉克斯的心脏,而对方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下的去手?”

达达利亚突然哈哈大笑。

“你看,”另一只手擦掉眼角泪花,“你这不是知道爱了吗?”

“爱是软肋,是退让,是隐忍,是焦灼。”

枪口转向,对准持枪人下颌。

摩拉克斯变了脸色,伸出手,可达达利亚的身影在他眼中不断变换,成为了一团轻柔的云雾,失去了形体。

枪响,子弹带起血液冲向天际,达达利亚像断线风筝般后坠落入池塘里,他感到自己是轻盈的,是自由的。异乡灰色的天空将青年的身体完全包裹,直至淹没眼睛,头发。

唯独被黑暗吞噬前的一瞬间,他看见了熟悉的脸。

。。。

钟离。

你来接我了。

谢谢。

 

“爱情不是一个躯体对另一个躯体的反应,而是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的共鸣。”


END


碎碎念:鸭鸭生日快乐呀,我也在不断变强哦,要来切磋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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